星期三, 12月 13, 2006

06年最後一課

英國同學Suzanne剛經歷了喪父之痛,但她堅持上課,今天各人要present自己的拍攝故事大綱,她說要拍一個與父親關係的片,話一停,立刻哽咽。

記得兩周前我們互相「觀摩」各同學拍的片,她拍一家人吃飯的情景,弟弟雖然B級電影的導演,卻最怕上鏡,媽媽常叫她問問題,她偏說「我要拍observational的東西,不會問問題」,而父親對一切包括鏡頭都一於少理,埋首飲湯,原來在Suzanne父親過身前,她與他做了訪問,期間談了很多他回顧自己一生的看法。父親去世,她的家人都感到很安慰,因為算是留了一點東西可以紀念。

Suzanne是一位很好的同學,我曾在她於倫敦的家渡宿一宵,她也曾在我的房間過夜,以便翌日一早可以上課。我很喜歡這位同學,因為她說話溫柔,相處時的感覺很舒服。記得那天我給她弄了炒飯,她看見我只有一隻碟和兩雙刀叉,笑著說:嗯,我知道可以送什麼聖誕禮物給你了。

當時只當是一則幽默,今天卻收到她的「禮物」,刀、叉、匙。看得出不是新買的,因為花紋並不一致,可是感謝的心打從心底發出。很欣賞她能這樣堅強而成熟地處理這件事,經歷難過的時刻,仍不忘我這樣一個「過客」。她是一位真摯的朋友,當我在人生路不熟的情況下,對拍攝充滿迷惘時,她明白的眼神是直接的安慰。


謝謝天父賜給我這樣好的同學。但願他的父親可以安息。



也因著她的緣故,置身於課室裡的我,思緒卻忽然飄到香港熟悉的人和事,以往一直拍攝自己不認識的人,身邊其實有許多值得紀念的東西,有趣的人,有趣的事。那一刻,很想立刻跑回香港,把這些統統拍回來給他們看。

直至目前一刻,仍難以三言兩語概括英國的紀錄片是什麼,不過,導演拍攝自己的家庭是很普遍,例如有一齣紀錄片「The Architect」,其導演父親是著名建築師,在父親逝去多年後,他透過拍攝父親生前的朋友、建築學評論家等等,重塑父親的一生,目的並非為歌頌或紀念他,而是重新了解他腦海中模糊的父親,究竟是怎麼一個人,因為他是其父的私生子,影片重塑其父成功事業的背後,其多情、對家庭不負責任的一面,導演甚至拿著攝錄機,問母親為何沒有要求父親與正印太太離婚,讓他有一個完整的家庭。當中恩怨情仇,恐怕只有當事人最清楚,我看多少有點自我治療的作用,另一方面,也讓外界對這位知名建築師有更人性化的了解。

這只是一個例子,還有許多更為極端的例子,導演前半生活在極度不正常而扭曲的家庭中,不斷目擊父母離異、或受精神病困擾折磨等等的悲慘遭遇,紀錄片多少是導演追尋自己的個人旅程。

姑勿論這些紀錄片對其他人的意義,可是當我一邊看,一邊想到,即使在中國人的社會,或者說亞洲吧,就是真有這樣的故事,也難有人有這樣的勇氣,把自己一生最難堪回首的歷史再度打開,除了不想重揭瘡疤外,最重要是面子問題,朋友鄰居甚至不相干的人都知道這樣的故事後,家人和自己還是否可以泰然自處呢?可是根據導演自述,有些導演在電影節播放其影片後,不少觀眾都會默然走到他的面前擁抱他,以表示衷心的欣賞。在這裡不斷日繼夜、夜繼日看不同影片,多少感受到英國人,或外國人的價值觀,與亞洲人的差異,有時我們會因為家庭的問題而感到「羞恥」,或者「蒙羞」,可是在他們的社會裡,並沒有這樣的概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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